白色之下的紅色──論「返校」電影與遊戲之間的關聯與差異

  由赤燭遊戲於2017年上架的2D橫向式恐怖冒險解謎遊戲《返校Detention》,隨後有小說《返校-惡夢再續-》的出版,並在今年2019的9月20日的時候上映總長1小時42分鐘的電影,撇除小說的出局,遊戲和電影都在發布的前後造成廣大的迴響與討論,同時也打破不同媒介之間的藩籬,幾乎在所有族群都造成一定的影響和關注,甚至電影在過後不久便宣布入圍金馬12獎項,成為該屆入圍最多獎項的作品──到底,《返校》在述說什麼?是什麼議題或意識,讓一款遊戲掀起巨大的波瀾,甚至延續到電影?而這不同媒介之間,想傳達的事情究竟有什麼差異?筆者將以電影的主視覺和遊戲的設計,來表達之間的異同。

  • 政治壓迫下的弱小人民──遊戲中的戒嚴時代

  一款好的作品,可以從主視覺和開頭,就給予觀者強烈的特色印象。

  首先,我們要先從英文的標題名《Detention》來看,這個字在牛津字典中,是解釋成把某人拘留在某個狀態或環境中,以及作為懲罰性質的將孩子在下課後留在學校,因此遊戲的整體風格就由此奠定而成。所謂的《返校》和《Detention》,其實都代表了這款遊戲不同的意思,而這與遊戲的過程與最後的結尾昇華都息息相關。

  從遊戲畫面上來看,整體只有左右兩個方向,畫面只有黑白和蠟燭的光亮與紅色,而且遊戲中有非常多的通道與門是向「左」的,這其實是有違人類直覺的「右邊為正」的概念,這可以說是一個拘束囚禁、滯留的概念

  遊戲進行一開始其實是操控我們的魏仲廷魏大大,在一所只會讓人更不好的學校裡面徘徊,最後在學校禮堂中間找到芳芮欣學姊,隨著故事的進行發展,才慢慢過度將操作的角色轉換到方學姊身上,最後帶出整個故事的悲劇。

  如眾多人所講,很難不與台灣聯想的關係,是因為裏頭充滿無數台灣的民間習俗要素,包含學校的大禮堂、國父像、布袋戲、洗芭樂等等,但遊戲中的NPC並不多,除了我們能操縱的魏大大和方學姊外,白教官、殷老師和張老師只在回憶片段中出現,而且張老師若只看遊戲的敘述,很容易淪為一個渣男的象徵(真心不騙)。

  因此,在遊戲中,我們看不見「純粹的暴力」,瀰漫整個氛圍的晦暗與壓抑,一個個毛骨悚然的要件都在逼迫操作者踏上安排好的路線。白色恐怖之所以被稱為白色,除了代表保守勢力的政府軍(以台灣近代史而言就是國民黨),更是因為它無處不在的極權威嚴與壓力,使人臣服在恐懼之下。當初能夠躍上全球steam排行榜第三名,除了遊戲的精美與用心程度外,更因為全世界都有過在「不自由環境下掙扎的」時代記憶,而這其實就是製作團隊最初的概念。

  • 白色恐怖下的紅色暴力──電影中的恐懼時代

  遊戲因為媒材特性,互動性高,能夠讓人慢慢挖掘許多細節,但是電影卻不同,有限時間內,如何將一部龐大的資料庫濃縮成一本小巧精美的故事書,是非常考驗導演的場面調度與編劇的功力。

  遊戲最初的概念是分「章節」進行,分別是校舍、回憶、未來,而電影其實也延續了這個概念,因此電影在每一個小標題之間的內容差異性頗大,這其實某種程度上切割了觀者對電影的熟悉和流暢度。但電影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一點,就是將無數零散的要件,透過配角呈現出來。讀書會的所有成員、喜歡玩布袋戲的阿聖、校工阿伯的牙齒洗芭樂,以及完整描述方學姊和張老師之間的相處與難處。可以說電影的成功,很大一部分是透過「人」來傳達故事,而非像遊戲是透過無數的「物件」來拼湊出最後的謎底。

  同樣的,一部好的作品,會在一開頭就讓人清楚知道它的手法是什麼。電影宣傳圖從一開始就跟你說,我的主角是「方芮欣」學姊,而電影更是從一開始就讓方芮欣佔據觀者的視角,透過墓碑上的名字,從而了解到這個人是事件的核心。這其實加速的觀者對故事的了解程度,能夠帶有一個觀念去審視接下來每一個發生的事情,包含鬼差的面容從七爺八爺變成帶有鏡子的怪物,戲劇中也無數次透過鏡子來傳遞空間、事件與角色的狀態,可以說是電影中很重要的一個要素。

  但我們得提的是,電影中有非常多關於刑罰與赤裸裸的血腥暴力,尤其是最後面方學姊從魏仲廷身上取書的象徵意味,遊戲中同樣也以倒吊者(負罪者)的模樣出現。電影補足了那時代的殘忍面,風平浪靜的表面下,事實上是波濤洶湧的惡意,更深刻的帶出時代的傷痕與絕望。

  「致自由」

  「請自由而平凡地生活吧」

  這兩句都是在尾聲的部分,由信件與主題曲〈光明之日〉帶出。主唱雷光夏曾經在自己主持的廣播節目中,播過這首曲子,並且講述關於這首曲子的創作緣由:「我的祖父,在五零年代時被脫去馬場槍決。多年之後,有一封機密文件被解密,裡頭寫著『請讓我的妻女,能夠自由而平凡地活著』。」這便是這個時代的夙願,也讓人重審如今能夠看見《返校》這部作品的自由與民主。這部入圍十二項金馬的作品,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作者係PT106大學部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