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嚴阿姨

聽說嚴阿姨又住院了,學系老師想相偕去探望他,但是因我出國至星期一才回來,星期二大家的課又調不開共同時間,所以就約了星期三下午。沒想到星期三大早,驚傳噩耗,嚴阿姨已經棄世了。望著王子娟老師的來函,我愕然呆在電腦前,久久不能自已。過年時,藉著出差之便,到振興看了嚴阿姨,當時他中氣十足,精神抖擻。我還勸他,振興病人多,來上班的時候,還是要戴口罩比較好。他說,健康得很,搬家還要靠他,等到暑假物理治療科搬好家,他就要退休了。他很興奮的告訴我,他退休後,將替振興建立復健部史,他有許多故事要跟大家分享。沒想到暑假還沒到,他就先謝幕了。

從我在大四的時候,看到的嚴阿姨,跟今天看到的都沒變,「中氣十足,精神抖擻」,就是他的寫照。早期台大實習生是在振興實習,因為那是全國唯一一所真正的復健中心,包含就醫、就教、就業三大領域的復健。而振興的治療師是在台大訓練的;嚴阿姨是其中之一,當年他是跟著謝英男伯伯的。然而因為某些行政的衝突,兩邊實習中斷了很多年。直到1980年,我們是復交後的第一批實習生。

我是第三組前往的,且是第一組在台大實習過才前去的。聽前兩組的同學形容,大家都很害怕。因為當時振興最多的是小兒麻痺患者,這在台大沒見過。據說他們最擅長肌力檢查,而小兒麻痺患者的肌力檢查跟我們一般人或脊髓損傷者不一樣,變化多端。所以去之前一週,天天都抱著徒手肌力檢查的書,猛K各個肌肉的起點與終點,神經與血管,弄得天天精神渙散,還是不能瞭解有什麼不一樣。結果一去,當然是慘兮兮,周阿姨高八度的聲音,天天縈繞於耳。溫順陳阿姨的安慰與親切嚴阿姨的疏導,不啻是天外溫情,陪我們度過戰戰兢兢的二個月。

嚴阿姨,是標準的振興人。早期振興醫院是小兒麻痺的復健中心,所以他們的治療師都被小朋友稱為阿姨。事實上嚴阿姨沒有大我10歲。他向來治學嚴謹,一碰到學生有問題,他不動聲色,馬上跟學生一起查書。他總是很巧妙的能將你想說的那一頁找到,讓你誤以為他也不知道,所以輕輕鬆鬆地跟他一起找到該有的資料。後來同學們聚在一起吹牛時,才發現:應該是他早知道在哪裡,只是不想增加我們的壓力而已。他後來做到了振興的總治療長,作行政有一套,井然有序,後來因為公務跟他請教過一些問題,他順手就可以找出他想要的東西。他隨時都是精神抖擻,他說這樣病人看到他就會振奮,如果治療師精神委靡,病人怎麼動的起來?所以他總是用最好的精神站在病人面前。

想著嚴阿姨,心裡有很多話要跟他說。想著嚴阿姨,很想替他寫傳記。但是一向文思快捷的我,今天卻是禿筆一枝,腦袋只有哀傷,思緒總是混亂。嚴阿姨,其實看你不受病魔的折磨,我們應該感到高興,可是想到再也聽不到你那爽朗的笑聲,我們實在沒辦法像你一樣地笑出來。

(作者係係本系1981年畢,現任本系師,為嚴阿姨首度指導的台大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