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初全馬

起跑前倒數兩分鐘,我深吸了一口氣,我站在最前面、最靠近起跑線的位置,兩三隻鏡頭正對著我,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了起來。但我知道那不是我來這裡的目的,我不是為了誰的注視而來的,不是為了誰的期許誰的要求。我感覺頭暈暈的,可能是因為前一天晚上睡不好,或是第一次跑馬拉松的緊張,其實我猜還有一些是對自己的自信,有些飄飄然的感覺。

起跑前倒數十五秒,我檢查了背上背著的補給與水壺,連續深吸了好幾口氣,但是沒什麼效果,肺裡面的空氣彷彿都被抽乾,緊張到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時間繼續倒數。

「三、二、一、砰!」清晨六點整開始起跑,我有點匆忙的隨著槍聲跨出了第一步、第二步、然後是第三步。當時的我看不見自己的樣子,但是我猜那樣子有點像Sam要考機解小考的早晨,發現自己睡過頭要趕去學校的那種慌張。我試圖調整呼吸跟步伐,然後,我想起第一次去到田徑隊共練時的場景。

第一次練習的主課表是間歇一千公尺五次,中長帶隊的人是楊閔超學長,他猶豫了一下,就叫我跟後六百公尺,我當時其實有點初生之犢,心想為什麼不跑完就好,卻只讓我跟後六百,一起跑我就傻眼了,儘管我只跑他們的一半,距離還是一直被拉開,好像我與他們間有一條巨大的鴻溝。

第一集團很快地通過了一公里處,我看了時間,四分三十三秒,配速嚴重超速了,應該是剛剛不小心被第一集團的配速帶著走,我放慢速度,無視兩旁超越我的選手,還有四十一公里那麼長,我必須要慢慢前進。

接下來以每公里五分兩秒到三秒的速度穩定前進,其實還是比預定的速度快了十幾秒,但是比賽的當下彷彿吃了興奮劑一般越跑越快不受控制,思緒也是。

「如果練田徑跟我選一個,你會選誰?」我想起加入田徑隊後一個多月,妳問了我這個問題,當時的我沒有回答,不是因為沒有答案,而是因為不想傷害任何人。

一小時四十分過後,通過了二十一公里處,我很清楚速度配太快了,髖部以下所有地方都在隱隱作痛,大腿像火一般的燒灼,但是我還二十一公里要前進。原本預計沒有要進補給站休息的,所有預計開始動搖,我對完賽第一次產生懷疑,我不知道我還可以倚仗什麼或是相信什麼,我只能一步一步的往前跨,就如同半年前休學一般。

「還是我們先把職治念完拿到畢業證書,再看你要念什麼再去念」我拿著休學申請,我爸這樣跟我說。但我知道那大概是我進到物治的最後一次機會了,我告訴他,我很清楚我想做的事,這條路很長很遠,但我一個人慢慢走總會走到,所以,請不要為我擔心。

「前十五公里不要衝得太快,你可能會在十八到二十二公里遇到撞牆期。」前面衝得多快不是重點,後面能不能維持才是關鍵,田徑隊教練蔡老師知道我要去跑半馬前叮嚀我。兩小時五十五分的時候我通過三十五公里處,我一跑過三十五公里我就知道什麼是撞牆期了,撞了大概一百公尺我就痛的蹲下來,我大概已經知道我沒辦法在目標內完賽了,兩條腿都在發燙,彷彿一直在被拉扯。

我只能用走的前進,一步、一步真的是用走的。那不是痠痛的感覺,是實實在在的痛。走到三十七公里處,我真的冒出了棄賽的念頭,還有五公里,但我卻舉步維艱,進入田徑隊之後第一次覺得連區區一公里都跑不完,看了這個公里牌,不知道下個公里牌在何方。

然而,我最終走到了終點,即使通過終點之後我連站都站不起來,喝下去的水也吐得亂七八糟,我還是完賽了。

而我不曾後悔我跨出的每一步。

  

(作者係PT103大學部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