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幻土耳其(下)-愛與寬容的千年淬煉

接下來,我們來到了艾菲索斯城的古遺址,這是個從約西元前1000年出現的古希臘時期的城市,因處海港位置的地利之便而致富,一直到西元6世紀的海港淤積而衰敗。遺址之中充滿了古希臘羅馬時期的特色建築,有古世界七大奇景的阿特密斯女神(Artemis)神殿、古代第二大的圖書館、到處可見的羅馬式競技場及公廁、一路直達愛琴海的大理石大道等等,其中我覺得最有特色的是位在大理石大道入口、海克力士(gates of hercules)之門門拱上的裝飾,那是一附勝利女神(Nike)的平面雕像,經導遊的解說後,驚覺到雕像上女神的裙擺部分竟然就是知名運動品牌Nike的原形,乍看之下相似度的確頗高的呢!

隔天一整天都在趕車,半夢半醒間還看了車上播映的由Brad Pitt主演的特洛伊電影。電影中,看著半人半神的英雄Achilles與特洛伊王子Hector在古特洛伊戰場上神乎其技的過招、以及一座存心弔詭的木馬進了狂歡的特洛伊城中,倏地,寧靜出奇的夜晚,幾十名士兵溜出了木馬,裡應外合下使特洛伊城陷入了一片火海...電影中那金碧輝煌的城池如今已不復存,現實中,它是一處仍待挖掘的歷史古蹟,我們去參觀時只看到距當代較近的第四期及第五期的遺址(共分五期,橫跨約1000年),多半只剩下破碎的斷垣殘柱,僅能瞇起眼單憑想像,幻想眼前這幾根散落、倒塌的石柱、殘瓦曾經是太陽神阿波羅的神殿,撐起了古特洛伊人的信仰,又或者在還未淤積的城牆外、潮汐拍打的沙攤上,有希臘人駐紮過的痕跡,與一隻作為Poseidon禮物的巨大木馬昂然挺立著。

 

 (羅馬競技場)                                                       (大理石大道)    

                                     (艾菲索斯城一隅)                                                       (勝利女神Nike)                                               

(特洛伊城遺址一隅)                                        (我與特洛伊木馬合照)

 

土耳其之行到了最後兩天,我們先坐遊輪橫跨了達達尼爾海峽,真正踏上了土耳其那百分之五的歐洲領土,再坐巴士趕往了首都伊斯坦堡(Istanbal)。伊斯坦堡是個擠得不像話的城市,無論是在舊或新城區內總是人滿為患、寸步難行、充滿著壓迫感,外觀上雖具傳統古老文化氣息卻參雜了新興大城市的倉促步調。舊名為君士坦丁堡,這裡曾是東羅馬的新都,作為歐洲黑暗時期的文化支柱,對於爾後的文藝復興有著承先啟後的作用。且不只是西歐文化,1453年當「征服者」麥何密特攻下此地後,這裡搖身一變成了伊斯蘭世界的中心,依著基督教世界的殘存輪廓繼續將時代的齒輪向前推移。我認為整個城是最精采、壯麗的部分是於”蘇丹阿何密特廣場”相對而立的兩座巨型建築-藍色清真寺及聖索菲亞大教堂。來到伊斯坦堡的第一天我們即去參觀了藍色清真寺。藍色清真寺建於西元1616年,揚名於內部用於裝飾、超過兩萬片以上的伊茲尼藍瓷磚以及異於全世界清真寺的「六根叫拜塔」(一般清真寺外部僅有四根叫拜塔)。由於它是還在運作中的清真寺,觀光客們只能趁做禮拜的空檔進入,我們在裡面約略參觀了二十分鐘而已,並無久留。對它的印象是有著聳高的屋頂、室外光線穿過多扇小窗後融入昏黃、呈圓形排列的玻璃吊燈中,幻光明舞,具極不真實的虛擬感。此外除晶瑩剔透的伊茲尼藍瓷磚外亦加入了紅、藍、綠彩的鬱金香花色點綴,細膩精緻的程度令人不禁神迷其中。但推測應該是因為觀光客人數太多、清真寺內要脫鞋外加又是密閉空間通風不良等緣故,鹹魚味非常的重,的確不適合久留。

最後一天,我們來到了期待已久的聖索菲亞大教堂(Hagia sophia),以往只能在歷史課本上看見它的照片,親自蒞臨時的喜悅之情更是難以言喻。此教堂是於西元562年由東羅馬查士丁尼大帝下令所建,當其完工時,大帝甚至曾仰望著那高56公尺、直徑31公尺的大圓頂忘情嘆道:「所羅門,我終於超越你了!」(意思是這座大教堂比所羅門王在耶路撒冷建的聖殿還要偉大)。Sophia一字原意為基督或神的智慧,然而當麥何密特二世一攻下君士坦丁堡這個當時的基督教重要據點後,故意挑上了聖索菲亞大教堂,移走祭壇、基督教聖像,用漆塗掉馬賽克鑲嵌畫,代之以星月、明巴講道堂、朝向麥加的朝拜龕、增建伊斯蘭教尖塔,企圖將其改建為帝國最偉大的清真寺…如今當我進入其中,第一個領受到的並非建築本身帶給我的衝擊,反而深刻體認到凱末爾改革的偉大之處,因為一進門,即可看見巨大的鷹架正聳立在教堂的中央、遠方高處仍隱約可見有修復古蹟的人員正細心的將石灰粉磨掉、一筆一刷地辛苦重現古代鑲嵌畫的光彩,此刻的聖索菲亞完全不同於一般凋零中的千年古蹟,而是一個正在精進、跳脫格局的傳奇。西元1932年土耳其國父凱末爾下令將聖索菲亞改成博物館,長期被遮蓋住的馬賽克鑲嵌瑰寶得以重見天日,聖索菲亞大圓頂下用阿拉伯文寫著「阿拉」和「穆罕默德」的栲栳大字,和更高處的〈聖母子〉馬賽克鑲嵌畫,自然地同聚一堂,使伊斯蘭教與基督教在千百年的紛爭後在此劃下共榮的結局。我想,聖索菲亞大教堂是最可以代表土耳其的一座建築,甚至說它是現代化後的土耳其縮影也不為過,它位處世界文化的中心、經歷千年無數劇變而不墜、相繼作為不同宗教、種族的指標象徵,最終才戲劇性地交織了愛與寬容的真諦。

(藍色清真寺內部景觀)

 (聖索菲亞大教堂內部景觀及鑲嵌畫)

(聖索菲亞大教堂外部景觀,於蘇丹阿何密特廣場所攝)

回來台灣才不過兩天,就看到一則驚動國際的新聞-一艘擠滿難民的遊艇在博斯普魯斯海峽附近翻覆,一名落難的男童艾倫被沖上岸後海浪依舊無情的拍打著他的身軀,這景象除了令人鼻酸之外也被各大媒體不斷的渲染,迫使歐盟不得不對敘利亞難民問題做出因應。(敘利亞近期為伊斯蘭極端教義派IS所攻占,難民多先逃到土耳其後再轉歐洲)經過了11天的文化洗禮與震撼,我不禁感嘆道這片悠久的土地即使是過了百年、千年,依舊難以得到平靜,從早期的種族、宗教問題轉變為外患侵擾的問題…但即使處於患難之中,我仍看見了每個時期都有著寬容、慈悲、安定人心的力量,是雅典娜,是聖母,是阿拉,甚至是近代的凱末爾,無論人世間的時局多麼的混亂不清,這些力量總燦爛地發著光指引人群,使人們在危難之中保有堅定遵循的信念,最後土耳其人在汲取這些信仰精隨並融合它們之後得到了更高層次的文化價值。以上這些令人驚嘆之處並非僅能膚淺地由國民所得等帳面上指標來評量的,而是我在這11天的旅行之後發自內心的領悟。反觀台灣的現狀卻是令人失望,整個國家的種族及意識形態的問題遲遲無法解決、縮小至社會層面又多是瀰漫著既功利又自私的氛圍,面對與自己不同立場的人、事、物時人們總缺乏開闊的胸懷及同理心,更遑論主動去釋出善意了…這次經驗使我促使重新去檢視平時周遭的生活,多少時候自己的視野也是被侷限在小圈圈內而不自知?整天只關心著物治相關的學科問題,或者一些純粹作為娛樂的影視話題等自己想在乎的事?因此即使回到了相對生活安逸平淡的台灣,我希望能時時刻刻記住剛回國時的那股感動,故為文以記之,也希望往後若遭遇挫折而不經意迷失自己時,能從這份感動中再次汲取激勵人心的力量。

(全文完)

(作者係PT102大學部學生)